茅盾文学奖|《本巴》刘亮程:作家是时间的魔术师

原标题 :茅盾文学奖|《本巴》刘亮程 :作家是茅盾时间的魔术师 8月11日,第十一届茅盾文学奖在北京揭晓 ,文学五部获奖作品分别是奖本 :杨志军的《雪山大地》、乔叶的巴刘《宝水》、刘亮程的亮程《本巴》、孙甘露的时间术师《千里江山图》 、东西的茅盾《回响》。 刘亮程说:“感谢茅盾文学奖 ,文学感谢每一位评委,奖本感谢新疆这块土地,巴刘感谢给《本巴》的亮程创作提供了智慧和力量的蒙古族英雄史诗《江格尔》。” “江格尔的时间术师本巴地方 ,是茅盾幸福的人间天堂。那里人都二十五岁 ,文学没有衰老没有死亡 。奖本”这是蒙古族英雄史诗《江格尔》里的美好句子 。当它像风一样吹过作家刘亮程的心头,长篇小说《本巴》的种子就种下了 。 《本巴》构筑了一个辽阔无边的时间 ,在时间的旷野上安置故事。史诗《江格尔》被重写了,几个孩子成为了新故事的主人公  :他们搬家家、捉迷藏 、做梦梦 ,把残酷的战争生活做成了好玩的游戏。在这个世界 ,时间完全摊开,无处不在 ,人可以在一个念头里跑回童年 ,把幼时伙伴扔出去七年远 ,也可以一伸手就拉住未来年月里的美人 。梦里的时间也被看见了,与现实时间连成一片 。在梦里 ,他们发现自己的生活其实是被说出来的 ,他们来自现实世界的“说梦者”。 这是一部真正的“时间之书” ,它有着孩童般天真的史诗气质,也有着成年人再次进入童年时间后的精密与繁盛。它带着读者在时间与空间 、梦与醒  、史诗与现实之间穿梭 ,接续真实与虚构之间的断裂 ,又用“理解”放下苦难与沉重,以孩童与成年人的复合眼睛抚慰人心 。小说首发于《十月·长篇小说》2020年5期,刚刚由译林出版社推出单行本 。单行本还新增了三万多字的内容 ,这部分补充在刘亮程看来是小说非常重要的一笔。 2022年3月,刘亮程就这部新作接受澎湃新闻记者专访,这也是他就《本巴》接受的第一个文学访谈 。在讲述中,刘亮程的语速总是很缓慢 。他从容的声音飘荡在天地之间,时而引入幽微的观察 ,时而卷起辽阔的想象 ,将人带到自然万物里,仿佛是万物自身在说话,使人灵魂出窍 。听他的述说,无疑也是一次时间之旅,在这样一个时间之外的时间里 ,死去的被赋予灵魂 ,遗忘的将被记起 。 刘亮程 【对话】 一个总是跟在时间后面的世界 澎湃新闻 :在《本巴》里,你对时间的描写非常迷人 ,也很天真 。为什么会对时间有这么丰富的感知? 刘亮程 :我在新疆,时常能感受到时间差 。这里的天比你们那边晚两个小时 ,这是一个在时间后面的地区 。我在新疆所过的,是时间后面的时间。 你可以从地理上去想象:黄昏时,沿海地区的天渐渐开始黑了,一路从沿海、内地 、西部黑过来,代表黑夜的时间缓缓靠近新疆,而新疆的天还亮着,它跟在中国大地的天黑后面 ,最后变黑   。这样一个总是跟在时间后面的世界 ,其实很像文学世界。 澎湃新闻 :你眼中的文学世界,总是跟在时间后面? 刘亮程:在现实中,任何时间区域的人都会认为自己所在地的天黑和天亮是正确的 。每个时区的人都活在自己的天亮里。我在《一个人的村庄》中写到“天是从我们村里开始亮的” ,还写到“天不亮是天的事情 ,人心中都有自己的早晨  ,时候到了人会自己醒来”。这是作家笔下属于自己的天亮。 我在新疆生活 ,自然是在她的天黑天亮里睡着醒来 。新疆的天总是比别处晚,每天晚两个小时,一年下来 ,就晚了将近一个月 ,几百年几千年下来,其实已经比别的地方晚了好多好多年 。有一种生活在文学时间里的感觉。 文学和现实之间存在着时间差。这也是文学的意义所在。在现实中过完的时间,在文学中可以重新开始 。 我理解的文学是往事 。大家都在往前走的时候 ,总有一些人跟在人群后面,捡起他们的往事。文学是人类的往事。对作家来说 ,文学世界的天黑和天亮或缓慢悠长 ,或瞬息千年 ,作家是时间的魔术师 ,创造时间、泯灭时间 ,最重要的是保存时间。读那些优秀的古典文学,看似讲一段故事 ,其实是保存了一段时间,我们通过故事进入的是过往时间 。 日落回村。摄影 刘亮程 澎湃新闻:新疆的天暗下来是什么样的 ? 刘亮程 :一般到夏天的时候 ,这里晚上十一点还有晚霞。因为地域辽阔,即使太阳落下地平线 ,晚霞依然在天边,可以感到黄昏非常漫长。到十点多,十一点 ,你们那边好多人睡了 ,朋友圈也安静了 ,但这里的人还醒着 。 澎湃新闻:那时候有一种什么感觉? 刘亮程  :独自。人家都在梦中了 ,你一个人在这个时间的深夜里  ,独自醒着。你说在新疆写作跟在别处有何不同,有时间差的不同。不在一个时间里想问题  。当然,每个作家写作时,可能都在独自封闭的时间里 。一个独自的作家独占一个时间区 。那个时间是他的。 澎湃新闻:你住在新疆木垒县菜籽沟  ,还创办了木垒书院  ,以耕读写作为业 。我想《本巴》对于时间的特别感知,是不是也和你这种慢节奏的乡土生活有关系? 刘亮程 :应该有关系吧。在乡下,我能感觉到大的时间,这种大时间就是一天一夜,很完整 。我家门前那棵白杨树可以把完整的一天都展示给我 :早晨醒来 ,它的影子在西边,等到午睡醒来,它的影子已经在东边了  ,等它的影子无限延长到黄昏的时候,一棵树的影子生成了整个黑夜 ,这是一个完整的世界 。 在城市的高楼间,太阳升到半空才知道太阳出来了。在村子里 ,我知道太阳从我家东边的院墙后面升起 ,又从我家西边的泥巴墙后面落下 。日月星辰 ,斗转星移 ,都发生在我们家房顶上头。所以 ,你居住的城市尽管很大 ,但淹没其中。我居住的乡村虽然很小,但在整个生存世界的中心 。 菜籽沟日出。摄影:木贞 在睡与醒之间,创造另一种属于文学的真 澎湃新闻   :在这样的世界里睡着和醒来,感觉也是满足的  。事实上,关于“梦”与“醒”,《本巴》也有着非常迷人的讲述。 刘亮程:我一直都在想人的睡和醒,它确实是非常重大的问题。我们每天三分之一的时间用在睡觉,用在做那些醒来后或记住或忘记的梦 ,一场又一场的梦 ,所有这些梦难道不是我们生命中的一部分 ?我们也在做梦中衰老。 当然,你在梦中奔跑可能不会磨坏鞋子,你穿的是梦中的鞋 ,你在梦中哭,在梦中笑 ,在梦中死去,白天还会活过来 。可我们没办法不把睡眠和梦当一回事,它近乎我们生命的一半,处在我们不能用现实尺度去观察和掌控的一种状态 。我们说梦是假的。当我们说梦是假的时 ,我们人生的一半便都是假的 ,我们在假生活中过了半辈子,这是真的吗 ?我们需要给梦找到意义 。 澎湃新闻:《本巴》里有两个世界,一个是虚构的史诗世界 ,也就是本巴世界,另一个是史诗讲述者齐所在的现实世界 。在你的叙述中,现实世界并不比虚构世界更高级 ,甚至现实世界中带有巫师气质的“说梦者”齐反而是从史诗世界里偷渡来的 。我好奇这样的写作背后是不是隐藏着你对于现实与虚构的某些思考? 刘亮程  :还是关于梦。梦是现实生活中多余出来的时间。在《本巴》这本书的构建中,现实世界的齐创造了史诗 ,那么史诗本身是一场梦 ,是齐创建的梦。但是齐创造了史诗和史诗中的众多英雄,他不知道他所创造的那些人物会自己做梦 ,梦是这些史诗人物多余出来的一种生活。所以最后变得史诗中的人物比齐更有能力 ,所有这些能力都是梦赋予他们的 。最后 ,包括他们创造的做梦梦游戏等 ,这都出乎了本巴世界创建者的意料之外。这个梦世界是齐不知道的,也不可管控的。 梦的现实意义在于 ,我们有做梦的自由 ,却不能预设梦 ,不是说我想晚上做什么梦,白天设计好 ,晚上闭住眼睛做就可以。我们无法管控自己的梦 。梦有自己不可预测的生长 。这就是梦现实。 江格尔史诗英雄。绘画 张永和 澎湃新闻:《本巴》本身也是你小说观的直接体现吧 ?故事中人自己会做梦,渐渐拥有了自己的本领和性格 ,这也暗含了你对于虚构人物的理解 ? 刘亮程:作家写一个人物,在复活一个灵魂。小说家都知道  ,当把人物写得活灵活现的时候,人物自己会行动,小说的走向会因人物性格而定 ,你把人物塑造成这样  ,他自然就会发生这样的故事,就会说这样的话  ,也自然会有这样的命运。这是活的小说人物在小说中自己获得的一种行为本领 。有时候小说家会跟着被他写活的人物走  ,走到故事的末尾 ,看似是小说家在往下写故事,其实是人物在往下完成他的使命。 《本巴》中的哈日王知道自己是被人说唱出来的故事人物后 ,反而更加用心地创造出一个又一个精彩有趣的故事 ,因为他知道一个没有故事的人物是要被说唱者扔掉的 。 澎湃新闻:你有一篇散文 ,叫《文学是做梦的艺术》 ,里面有一句话是这样的:“作家所做的 ,只是不断把现实转换成梦 ,又把梦带回到现实。在睡与醒之间  ,创造另一种属于文学的真 。”我觉得这句话特别适合《本巴》 。 刘亮程 :这句话应该是对《本巴》的解读。我在那篇文章中还提到了作家要向梦学习。作家可能是在梦中早早学会了文学表达的那一类人  。没有哪个学校能培养作家,对作家唯一的培养可能就是黑暗的梦学校,所有的梦,所有做梦的方式,后来都被我们转化成了做文方式 。如梦是跳跃性的 ,梦是隐喻的 、不确定的等等,这些都是文学的 ,都变成了文学的写作方法 。 “我们在无尽的睡着醒来里,都在回乡。”——《本巴》 隐藏在成人之眼后面的童年之眼悄然睁开 澎湃新闻:《本巴》中有关时间的独特思维  ,是孩子的思维吧 ? 刘亮程 :在小孩看来 ,晚上做的梦和白天发生的事可能都一样是真的 。我不知道你的爸爸妈妈以前会不会告诉你,你梦里的东西都是假的 ,白天醒来的世界才是真的。但孩子在某个年龄段不会轻易相信这些,他认为都是一样的 。白天发生的一切,等他睡着以后又朝梦里延伸 ,时间的“睡着”和“醒来”被连通了 ,这可能就是孩子的时间概念 。《本巴》世界中现实和梦  ,也是相连的  。梦也是一种现实 。 澎湃新闻 :我想《本巴》也是一部以儿童为主角的小说,小说中本领最大的三个人物——洪古尔 、赫兰、哈日王,全部都是孩子 。比起天真的孩子,永远生活在25岁的青年人反而不那么可爱  。小说中提到,25岁是最美好的年纪,但也是最容易滑过的年纪 ,这样写是否和你对不同年龄段的看法有关 ? 刘亮程 :我写《本巴》,最早就是被江格尔史诗中“人人活在25岁”这句诗打动。人们是怎样活在25岁不会衰老的?史诗不需要给出理由 。但《本巴》是一部现代小说 ,我需要给人人活到25岁找到理由,这一点成为整个故事逻辑中的一环 。江格尔号召全本巴人藏在25岁这个窄窄的时间缝隙中 ,那是人们最美好的青春时光 ,也是最有力气 ,最有胆识,可以抵抗任何外敌的时间 。但是本巴国唯一不在这个时间中的人是谁呀?洪古尔 。他不跟着他们长大,他留在了哺乳期 ,在自己的念想中一次一次地出征和打仗 。 所以你看 ,《本巴》里的时间像风一样,像旷野一样 ,像丛林一样,它无处不在 ,没有过去,也没有未来,过去和未来在同一块时间里。当我们走到25岁青春的时候  ,童年的自己也还在童年,长大的只是那些大人 。 刘亮程和外孙女在一起 澎湃新闻 :从你早期的散文  、小说到《本巴》 ,童年好像一个影子一样跟在后面。 刘亮程:从《一个人的村庄》到《虚土》《本巴》,都有许多孩子的形象。童年的记忆其实一直在影响作家 ,在不知不觉中,会回到童年去看世界 ,用童年视觉去看世界。有时候自己都不知道,明明在写一个大人的故事 ,但是莫名地就滑到了童年 ,看了这么多年人世的眼睛闭住了,隐藏在眼睛后面的那只童年之眼却悄然睁开。 就像哈日王 ,他有一只成年人的世故之眼 ,也有一只童年之眼 。这个人物我非常喜欢,我在他身上塑造的是整个的人 ,这个人包含了自己的童年、成年以及老年。本来他用两只大人之眼也可以管好国家 ,但是他要用两种眼光把国家反复地看一遍,这就是一种复合性的眼界吧 。我在写作中也经常这样 ,其实哈日王可能是我自己吧,我时常觉得自己的眼睛背后还有一只眼睛 ,它不一样 。当写作进入到很深的状态 ,那只眼睛就睁开了。 澎湃新闻 :会不会觉得随着年岁渐增 ,对时间的感受也越来越丰富了 ? 刘亮程:我的时间观或者说这种时间模型的形成 ,是从最早的诗歌开始,从《一个人的村庄》开始 ,到《虚土》,到《本巴》 ,可能都是延续的。我生活的区域 ,有辽阔的田野 、无际的沙漠、漫长的西北风,这种地域空间的无边无际,使人对时间的认识也不同于别处  。 作为写作者 ,我一直在创始时间 ,创造让自己能够长留于人世的时间 。《本巴》创造了一种时间愿望:所有的生命走到老,又可以回过头来,即使这一场生命结束了 ,人还可以到梦中去续命。生命不在了 ,但梦还在 ,人在梦中还活着,包括做梦的游戏,尽管那些游戏变成了一种战争,变成了对做梦权利的争夺,但在所有梦中 ,人们都在以另外的方式活着。 在一个作家的笔下,时间不会丢弃任何一个生命 澎湃新闻:《本巴》单行本比杂志版多了一个篇章 ,讲述本巴东归的故事 ,这一部分加得特别好 。当时怎么想到做这么一个补充? 刘亮程 :“东归”这部分我在《十月》杂志发表时还没写出来 ,它本来是另一部小说  。我原计划写“东归” ,准备了好多年。那场土尔扈特人从伏尔加河流域穿过漫长冬天回归祖国的大迁徙,十万人和几百万牲畜牺牲在路上 ,终于回归祖国 ,《江格尔》史诗也是他们从这场东归中带回来的。这个线索在《本巴》中有呈现。《本巴》是“东归”的一部分 。在书写笨重的现实之前,我先写轻松好玩的《本巴》  。 但是当《本巴》快写完的时候 ,我对“东归”题材失去了原初的兴趣,所以把“东归”浓缩到《本巴》中 ,你看到的十二英雄去救赫兰齐,是东归的主要故事,我把它压缩成一章 ,写在这里了 。但《本巴》完到最后 ,仍然留下了伏笔 ,到最后那一段 ,赫兰出生了,策吉说他生在灾难重重的年份了,预示着赫兰五岁的时候东归开始 。其实依然是可以再写一部的,但目前还没打算去写 ,先放一放吧。 澎湃新闻:为什么想先放一放? 刘亮程:东归这段历史确实太沉重,那么多的死亡 ,我还是不愿意用自己的小说去面对 。就像我在《本巴》中所写的一样,你在写死亡的时候 ,死者又死了一次,而且作为写作者,你也加入到那场死亡中 ,你也死了无数次。 澎湃新闻 :你如何理解人世间的疼痛 ? 刘亮程 :我的前一部小说《捎话》 ,写的全部都是疼痛。一千年前 ,两个不同信仰的国家开始了战争。那场信仰之战发生在我所生活的区域,尽管是一千年前发生的,但当我读到这段历史的有关文献  ,依然能够感受到那场战争中人们的疼痛。那样的疼痛 ,关乎身体 ,关乎心灵 。那样的疼痛 ,不管过去多少年 ,总是会从历史深处感受到 。 《捎话》写完以后 ,我想我应该从这种疼痛中走出来 ,所以我在《本巴》中解读史诗的时候 ,提出了一个观念 :史诗中那些英雄是没有疼痛的,一个民族走出了自己的历史,走出了历史中的疼痛 ,这些故事才能存活在史诗中 ,它没有把现实的疼痛带到史诗中去。 刘亮程在木垒养驴场 澎湃新闻:《本巴》其实给了我一种“轻盈”的感觉,像带着翅膀,解放了大地的深沉与史诗的厚重,应和了你的散文——“把地上的事往天上聊”。很多大地上的事是苦难的、沉重的 ,但你会让文字去承载那些苦难和沉重  ,你怎么看待小说创作中的重与轻? 刘亮程 :如果沉重、苦难的生活最终被我们理解了,这种重和苦就被安稳地放下了。如果我们不能理解,那么大地上的苦难依然是苦难,沉重依然是沉重 。我觉得文学要呈现大地上的苦难和沉重,同时,文学也需要作家用个人独特的理解方式,把大地上的沉重和苦难放下,这也是我们对待生活的一种态度。 当然,有些东西是无法回避的  ,像《本巴》写到十二英雄去救赫兰齐的那一段,它是沉重的 ,像岩石一样硬碰硬 ,沉重无比,躲不过去 。史诗想躲过它,让所有的战争变成游戏,但是近在眼前的现实却又无法躲避。所以在《本巴》中多出来的这一章其实也是整个文本中我认为非常必要的,包括最后让史诗人物回到现实,去看一看故事的原生地,看一看就放心了 ,因为还有齐在讲他们的故事 。史诗中人终于知道他们是被齐创造的,他们一次次地回到现实世界中,一方面史诗本身会造就齐 ,另一方面他们也从现实的层面回望那个史诗世界,两边彼此关照,就像我们的梦和现实其实也是彼此关照一样。被我们遗忘的那些梦 ,是在我们睡着的时候 ,生命中睁开的另一只眼睛,在窥视、关照我们心中的世界。 澎湃新闻 :在《捎话》 ,你也在所有死亡的尽头创生了鬼魂  。似乎在你的小说里 ,你总会想办法  ,可能通过梦 ,可能通过鬼魂世界,总之,你不会让生命完全地消失 。 刘亮程:在我的笔下,时间是温柔的  ,时间不会丢弃任何一个生命,当属于自己的一生过完的时候,生命会用另一种形式在时间中继续往前存在。至少在我的小说中 ,在我的文字所开创的时间里,所有的生命都在 。死亡以死的形式存在,即使人走到了时间尽头,他曾经有过的那些生命也还在 。因为我开启的是一个无边无际的时间旷野,在这个时间旷野上,每个人都活成了自己的人群 :童年的自己  、青年的自己 、壮年的自己 、老年的自己,密密麻麻地遍布在这个时间旷野上,往回走会碰到自己的青年和童年,往前走会遇到自己的老年。 译林出版社推出“刘亮程作品”系列返回搜狐 ,查看更多 责任编辑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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